餓漢的盛宴
比毒品更讓立立機惹擔心的,是當地針對采挖瑪瑙的禁令。
立立機惹已經連續(xù)好幾天沒有進礦了,11日這一天,他和妻子守在山里,看見城里人上山,就湊上去小聲嘟囔著“爾瑪”(音,彝語“石頭”),然后從衣兜里掏出用塑料袋包裹的石料。
立立機惹挖了四年石頭,最好的光景時每月掙五六萬,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掙過這個數字了—去年夏天農作鄉(xiāng)發(fā)生意外后,美姑縣打擊私挖盜采的力度更大了,十幾天前,執(zhí)法隊上山帶走了好幾個偷著挖礦的人。
其實早在2012年,美姑縣就已經出臺禁令,整治南紅瑪瑙的私挖盜采。一名不愿具名的政府工作人員說,禁令依據的是礦產資源法,無論地上物歸誰所有,地下礦藏的所有權都屬于國家,“更現實的問題是,因為長期不合理的采挖,土地生態(tài)已經被嚴重破壞?!?/p>
禁止私挖盜采的同時,為了不違背市場規(guī)律,美姑縣決定拍賣采礦權,計劃今年上半年對九口鄉(xiāng)、瓦西鄉(xiāng)、洛莫依達鄉(xiāng)等瑪瑙礦區(qū)進行拍賣,但直到現在沒有絲毫進展。
礦權拍賣懸而未決,執(zhí)法與盜采尷尬地共存著。截至去年底,美姑驅逐了3萬名盜采者,但盜采仍然存在。
11日下午,執(zhí)法隊再次進山,與立立機惹遙望的一處山頭上,百余名采礦的山里人,像螞蟻一樣往山腳逃散。
“執(zhí)法隊每次來,他們就跑,執(zhí)法隊走了,他們再回來?!弊?嫡f,對于窮了幾輩子的山里人來說,金錢變得真實又觸手可及,土地與家園太遙遠,在財富面前不值一提。
大涼山人靠天吃飯,年復一年地耕種土豆、苦蕎,只有在個別海拔低的地方,才能種上玉米和水稻,一年到頭收獲的糧食僅夠糊口。井子偉機說,一些男人外出打工,年收入不到5千塊錢,“這回你該清楚,對于生活在這里的人,瑪瑙意味著什么?”
從江湖到廟堂
對于瑪瑙商人來說,南紅瑪瑙不僅意味著財富,更意味著品位和地位。
魯玉苗說,自己曾經也是縣城里的普通人,因為南紅瑪瑙,當上了協會副會長。他喜歡結交文化人,尤其是喜歡鑒賞玉石的。
張宗文收了78個徒弟,有官員也有富商,14個徒弟在瑪瑙城里開門市。
拜師要交2萬元,有人說不該收費,張宗文解釋,拜師拜的是眼力,“當初我想花錢都找不到人學,買石頭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錢。”
張宗文賭過石頭,沒開口的原石擺在眼前,感覺里面是瑪瑙就買下來,他花了17萬買了六塊,當中切開,全扔了。
6日中午,一名男子抱著塊一斤多重的原石,到張宗文的店里請他“合賭”,“賣家要50萬,我覺得可以搞”,張宗文用手電照了幾下,不動聲色地還給他,“不透光,要是‘烏加瑪’(烏石與瑪瑙混合料)就慘咯。”張宗文有自己的山莊和會所,但他說對于石頭,早過了沖動的階段。
聲望的累積讓這些商人得到了額外的社會地位。不久前,為了傳承南紅文化,展示南紅藝術,隸屬文化部的中國文化信息協會,成立了南紅文化專業(yè)委員會,張海、曾朝志、張宗文都被邀請去北京參加成立大會,張海和曾朝志被選為委員會副主任,張宗文是副秘書長。
張宗文說,南紅瑪瑙確實該有統一的標準了,相同的石頭在這幾個人手里能賣個好價錢,別人賣,人家未必信得過。
2013年西昌建成新的南紅瑪瑙城后,江蘇、北京、河南、廣東的商人陸續(xù)來開店,每天的交易額平均100萬,但在張宗文看來,小商戶們加起來,也沒有他們幾個人的營業(yè)額多。
不只在西昌,在全國大宗交易也是如此。6月2日,北京潘家園舊貨市場舉辦南紅瑪瑙精品展覽,組織者薛紹東說,參展商只有三家,但一周的交易量也達到了幾十萬。
“成交量并不理想,今年整個市場都不景氣?!痹谘B東看來,市場不景氣的原因可能是反腐,也可能是股市,但一定不是曲高和寡。
張宗文看著面前的半杯竹葉青,“就像這杯茶,(價格)離頂點還早呢?!?/p>
盡管認同劉仲龍和孫力民的看法,但張宗文和其他商人一樣,每天思考著如何將手中的囤貨賣出去,和文化與歷史價值相比,讓石頭“流通”下去才是他們眼中的頭等大事。
就在九口挖掘瑪瑙的人把原石運到西昌時,一些商人又把目光聚焦在美姑縣大橋鄉(xiāng),聽說那里有更好的南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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